钟紫言做了一场梦,那梦里鲜衣怒马,十里红妆,自己穿着新郎服,童泰在为自己牵马,苟有为在做伴随,姜齐二人呼呵吟诵,一大家子好不欢乐。
忽而,一阵大雷惊响,天地色变,钟紫言猛的惊醒,望向洞府外头,竟是下起了暴雨。
他起床收整,在断水崖上四处逛游一番,听周洪说陶童二人还未归来,兴许是忙完了交易,去坊市玩耍了。
他们跟自己这个掌门不同,可以随时出去,在门里,大家都有一种自觉,外出的活儿尽量少让掌门参与。
都怕万一钟紫言有个闪失,陶老祖那能吃人的眸子稍一发怒,就能拍死门里任何一个人。
眨眼三日过去,陶寒亭回来问值守的沙大通,童泰有没有归来?
沙大通挠着头翻看书卷,说没看到记述,不过前两天是周洪和冀狈当值,兴许是冀狈偷懒,忘了记述。
陶寒亭先前已经折返过一次黑狱阁,那胖脸掌柜说童泰身体不适,先行回返了,至于回返了哪里,二人一直蒙面遮掩出行,哪里认得是哪家,胖脸掌柜也配合着这种神秘。
起初,陶寒亭对这事儿不以为意,自顾自回去好好休息。
翌日下去裂缝采摘珠子,仍然不见童泰,陶寒亭生了疑,遂去童泰洞府敲门,也没得到回应。
着急忙慌跑去周洪的洞府,问童泰大前日有没有归来,周洪说没看到。
陶寒亭慌了,这他妈出去一趟,把那笨货给弄丢了。
不得已,这事儿很快被报给了掌门钟紫言和师叔刘三抖。
一行人快步去向那小魂祠,想着先看看人有没有出事,进去一看,童泰的魂牌碎了。
钟紫言心里发紧,忙问:
“这是……何时地事?”
“约是四日前。”刘三抖估算了碎裂的时间,思忱道。
钟紫言拿着魂牌,心头尚还惊悸,而后一股悲伤上涌,怔怔道:
“好生生的,怎会死呢?”
很快,赤龙门上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,童泰死了。
一堆人围在大殿里,追问陶寒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陶寒亭欲哭无泪,也烦恼歉咎,回忆道:
“那日我二人去黑狱阁,卖了珠子,童师兄说闹肚子得去通畅,我只以为是前日我等喝的酒水作怪,便……我便自去了秀园游逛,第二日一早冒着大雨去问黑狱阁掌柜,听说他人已经返回了,想着等雨停了回来……我,我……我也未料到事情会是这般啊。”
陶寒亭死死坐在椅子上,浑身的力气象是被抽干。
姜玉洲听罢,猛拍桌子,愤恨道:
“定是那黑狱阁发难,暗害了吾师兄,我等即刻打上门去,拿他们问罪!”
说罢就要起身。
“慢。”钟紫言却觉得没那么简单,抬手打断姜玉洲的行动,咬着牙冷静道:
“姜师兄且勿躁,论悲伤我更胜,但贸然行动,恐致取祸之境”
姜玉洲怒目圆睁,对这掌门师弟生了一些不快。
刘三抖也思索着开口:
“没人蠢到在自家作案,除非发生了什么事,致使不得不为。”
他缓慢起身,在殿中踱步,忽而道:
“应去请秦兄来此商榷,他是此道行家。”
齐长虹便赶紧动身,把人请了过来。
不过半炷香的时间,秦封一身黑白道服,走入殿内,将情况进一步了解,陷入了思索。
这门中上下,除了陶方隐,就属这位修为高强,手段了得,一众人自然而然等着他说话。
良久,秦封道:
“此事,无非两种情况,一者,童泰发现了黑狱阁中某些人的密谋,被灭了口。二者,他出了坊市,被贼人盯上,途中暗害了。”
“但有那日陶前辈震吓,等闲事,不至于教黑狱阁下杀手,若是真如此,便是足以影响金丹的事。”
秦封说罢,继续思索。
而姜玉洲已有些坐不住了:
“即是如此,我等何不杀上门去,揪住那姓柳的问一问,若是不给他颜色,还以为我家剑不利!”
秦封摆手道:
“调查一事,最忌明着来,我看不如这样,先以追魂术查查童泰死于何处,再定下一步计策。”
众人纷纷赞成,很快准备法坛,等秦封一番施展,将那碎牌中的一缕阴气牵出,跟着就要飞出断水崖。
秦封道:
“非常时期,刘道兄,你便在门中与他们等着消息,这事我先去查。”
说罢,追着阴气离去。
秦封一路探查,待那阴气飞至槐阴坊前,已经支撑不住,消散了。
这下可以确定,童泰就是死在槐阴坊,而且大概率死在了黑狱阁,因为若是旁人发难,多半是去半路截杀。
他三十年来做惯杀手,对此道研究颇深,既然知道了童泰的死地,便找了一间相近的茶楼耐心等待。
等夜幕黑下来,他见黑狱阁胖脸掌柜就要关门,便如鬼魅般闪身而入,将那人制住,挟出了黑狱阁。
那胖脸掌柜不过炼气后期,哪里经得住秦封这位已经快要结丹的高修折磨,只道童泰被王祎和柳工常谋害了。
但此人所知信息也有限,只说听到了童泰要回去报信,但到底是什么信息,他不知道。
他只是一个灵阁掌柜,为着一点灵石和凡俗人家子弟,早年跟了柳工常做事,慢慢的混到了这个位置,筑基乃至金丹层面的事,他想知道人家也不可能给他说。
用了手段折磨那人,炼的胖脸掌柜骨肉颤栗,泪流满面,秦封仍然不太信,便种了一枚【子母符】到他体内,敢有二心当即教他生死道消。
“你照旧安心做你的掌柜,等那姓柳的回来,我会伺机再来。”
“是,是是,一切听真人的。”
漆黑的树林里,秦封看着那胖脸掌柜抖抖索索走出密林,进了槐阴坊,思索呢喃着:
“事涉金丹,棘手了。”
这事的背后,透着大险,否则也不至于教王祎和柳工常这等筑基修士,杀人灭口。
他们敢动手,就说明不怕赤龙门的金丹报复,而自己目前尚未结丹,调查下去亦有危险。
但他既然承诺陶老祖看护赤龙门人,没有道理人家刚离开不走,弟子死了一个,自己就畏难而退。
在密林中驻足良久,秦封打算先把这些消息带回去,然后采取下一步行动。
同一时刻,月色正浓,槐阴河上游王家,柳工常忐忑站在王弼面前,把最近两天的效果尽数禀报。
王弼脸上虽没有表情,但他手指请教茶杯,细细品着灵茶,显然对柳工常带来的信息颇为满意。
“只是……只是王祎兄废掉的那小子,自己掉进兽园被吃了,这……”
柳工常还没说完,一声冷哼打断了他,吓得他赶紧跪在地上。
“废物,若是打草惊蛇,那姓陶的第一个上来就要杀你。”王弼冷脸痛斥。
“家主,您得救我啊,若非王祎冒然出手,那人何至于死。”
“放屁,不制那人,你死的更快。”
柳工常抖如筛糠,不知所措。
事已至此,王弼也没什么好办法,暴露是迟早的事,他眸子明灭不定,少卿开口:
“为今之计,便是快些培育出来,只要那四阶凶物能培育出,牵制姓陶的一二,待我灭了苏正匹夫,再好好好收拾他,你今日就将驭兽法门尽数教给王祎,好让他快速熟悉。”
柳工常领了命,退出堂去。
而他走后,堂内隔间,郭九幽缓步而出,说道:“王兄,这人即成了弃子,不如教我利用一二?”
“郭兄欲要如何利用?”
王弼警剔看着郭九幽。
实在是,他对这人还是不太敢完全信任,虽然上次帮了自家一把,但人心难测,此人愿意跟自己合谋的目的,到现在还没彻底明了。
而后,两人一番谋算,外人暂时不知。
不久后,柳工常离开了王家山门。
天色既明,行至路途当中,他却大惊失色,只因为突然被一股金丹气机笼罩,动弹不得。
他还以为是赤龙门那金丹修士杀来,惊慌失措,心如死灰。